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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七十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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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七十生涯》

◆曼纳哈塔

我的城市又恢复了合适而高贵的名字,深受宠爱的土着的名字,惊人地美丽而富有意义,一个岩石堆积的岛屿——岸边永远愉快地奔腾着匆匆来去的海水。

◆巴门诺克

海的美人哟!躺在那里晒太陽!

一边是你的内陆海洋在冲洗,那么广阔,有着繁荣的商业,无数的轮船和帆影,另一边是大西洋的海风在吹拂,时而猛烈时而轻柔——远处有强大的隐隐滑动的船艇。

有着清甜可饮的溪流——健康的空气和泥土的小岛哟!

有着含盐的海岸以及微风和海水的小岛哟!

◆从蒙托克岬尖

我仿佛站在一只巨鹰的嘴上,向东注视着大海,眺望着(无非是海和天,)那颠簸的波涛,泡沫,远处的航船,那粗野的騷动,雪白的弧形浪盖,海涛归来对不断的猛扑,永远在追求海岸。

◆给那些失败了的人

给那些在宏大的抱负中失败了的人,给那些在前线冲锋时倒下的无名士兵。

给那些冷静的专心致志的工程师——给过分热情的旅行者——给船上的领航员,给那许多无人赏识的崇高的诗歌和图片——我要竖一块丰碑,头上顶着桂冠,高高地、高高地耸立在其他碑石之上——给一切过早地被摧折的人,被某种奇怪的烈火般的精神所迷住的人,被一种过早的死亡所扑灭的人。

◆一支结束六十九岁的歌

一支结束六十九岁的歌——一个梗概——一次重复,我的欢乐和希望的诗行照样继续,歌唱你们啊,上帝,生活,大自然,自由,诗歌;

歌唱你,我的国家——你那些河流,草原,各个州——你,我所热爱的星条旗,你们的保持完整的集体,——歌唱北部、南部、东部和西部,你们所有的东西;

歌唱我自己——这颗仍在我胸腔里搏跳的欢快的心,这个被损害的老迈、穷困而瘫痪的躯体——这像棺罩般笼盖在我周围的奇怪的迟钝,这仍在我缓慢的血脉中熊熊燃烧的烈火,这毫未减弱的信念——那一群群挚爱的友人。

◆最勇敢的士兵

真勇敢,真勇敢,那些士兵(今天很受人尊敬),他们闯过了战阵;

但是最勇敢的是那些冲上前去、倒在地下的默默无闻的人。

◆一副铅字

这座蛰伏的矿山——这些没有开发的声音——炽热的潜能,愤怒,争论,或赞美;或虔诚的祷告,或滑稽嘲弄的眼神,(不仅是六点活字,八点、九点活字,十点铅字,)它们像海涛,能激起怒火,号召牺牲,或者被抚慰得平静下来,成为闪耀的陽光和睡眠,微睡在苍白的薄片中。

◆当我坐在这里写作

当我坐在这里写作,多病而衰老,我的不算轻的负担是那种老年的迟钝,多疑,任性的忧郁,疼痛、冷漠、便秘、嘟哝、厌倦,这可能渗入我每天的歌里。

◆我的金丝雀

灵魂哟,我们不是那样珍视要渗透到鸿篇巨制的主题里,从那些思想、表演、推理中吸取深邃而丰盈的东西?

可是如今,我从你,笼中的鸟,感到你那欢乐的鸣啭,充溢于空中,在僻静的室内和冗长的午前,这不同样是伟大的吗,灵魂你看?

◆对我的七十岁的质问

来了,靠近了,真荒诞,你朦胧不定的幽灵——你带来的是生命还是死亡?

是力量,虚弱,失明,更多更严重的瘫痪?

或者是宁静的天空和太陽?难道还要把湖海搅乱?

也许会把我永远截断吧?或者就照样把我留在这里,迟钝而衰老,像只鹦鹉,以粗嘎的声音在唠叨,叫唤?

◆瓦拉包特的烈士们

(在布鲁克林,在一个古老的墓穴里,没有特别的标记,如今还杂乱地躺着一些烈士的遗体,他们无疑是从1776—83年英国战俘船和监狱里运出的、来自纽约和附近以及长岛各地的最早最坚定的革命爱国者;他们中成千上万的人本来葬在瓦拉包特沙洲的壕沟里。)

对于你,比阿喀琉斯①或尤里西斯②的纪念更伟大,比亚力山大的坟墓有大得多多的价值,那一卡车一卡车的古老的骸骨,发霉的骨头碎屑和裂片,曾经是活着的人——曾经有不可动摇的勇气、力量和壮志,美国哟,这就是你此时此地的踏脚石。

①荷马史诗《伊利昂纪)中的希腊英雄。

② 荷马史诗《奥德修纪》中的主角。

◆第一朵蒲公英

单纯,清新,美丽,从寒冬的未日出现,好像从没有过时髦、交易和政治手腕,从它那草丛中陽光充足的角落里冒出——天真的,金黄的,宁静如黎明,春天第一朵蒲公英露出它的深信的脸。

◆美国

平等的女儿、平等的儿子们的中心,让大家,成年和未成年的,年青和年老的,同样被珍爱簇拥在周围,坚强,宽厚,美好,忍耐,能干,富裕,与大地,与自由、法律和爱永远在一起,作为一个庄严、明智而崇高的母亲,端坐在时间的刚玉般的交椅里。

◆记忆

多么美好啊,那些对往事的暗暗追寻!

那仿佛是在梦中的漫游——默想起昔日的踪影——它们中的爱情,欢乐,人物,航行!

◆今天和你

在一场拖得长长的竞赛中被指定的优胜者;

时间和各个国家——埃及、印度、希腊和罗马的历程;整个的过去,连同它的英雄、历史、艺术、实验,它那众多的诗歌、发明、航行、导师、书本,都在贮藏着,为了今天和你——想想吧!

这全部的继承权都集于你的一身。

◆在白昼的炫耀过去之后

在白昼的炫耀过去之后,只有黑沉沉的夜来向我显示星星;

当庄严的风琴,或者合唱队,或整个乐团,演奏完了,真正的交响乐才悄悄飘过我灵魂的意境。

◆亚伯拉罕·林肯,

生于一八○九年二月十二日

今天,从所有的人和每一个人,都有一声默默的祈祷——一缕思念的悸动,为了纪念他——纪念他的诞生。

(1888年2月12日发表。)

◆选自五月的风光

苹果园,树上开满了花朵;

麦田像翠绿的地毯远远近近地铺展,每天早晨都洋溢着无穷无尽的清芬,午后和煦的陽光黄灿灿地如透明的轻烟,缀满紫色或白色繁花的丁香丛更显得劲健。

◆安乐平静的日子

不仅仅为了成功的爱情,也不为财富,或荣耀的中年,或政坛上和战场上的胜利;而是当生命衰老时,当一切騷乱的感情已经平静,当华丽、朦胧、安逸的霞彩笼罩傍晚的天空,当轻柔、丰满、宁静,如更加清新而芳馥的空气充溢于四体,当日子呈现更温和的神态,而苹果终于真正完满和懒懒成熟地挂满在树枝,那时才是丰产而极为恬静、极为愉快的日子!

才是沉思、幸福而平静的日子!

◆纳维辛克①遐想雾中的领航员

北去的急流冒着水雾——(一个对古老的圣劳伦斯河的怀想,一种闪电般的记忆不知为什么突然重现心头,当我在等待日出,从这山上向东方凝望;)

又是同样在早晨——浓雾与曙光在急剧斗争,又是那发抖的、挣扎的船在叫我改变方向——我从浪花冲刷着的岩石间几乎擦着身子艰难地穿行,又一次我看到船尾那个瘦小的印第安舵手,以飞扬的盾字和专断的手势,在浓雾中隐隐出没。

① 纳维辛克是纽约湾南部港口的一座小山。

◆假如我有机会

假如我有机会追随最伟大的诗人们,刻画他们的庄严美丽的肖像,并随意加以模拟,荷马,连同他所有的战争和武士,——赫克托,阿喀琉斯,埃杰克斯,或者莎士比亚的陷于悲哀的哈姆雷特、李尔、奥赛罗——丁尼生的漂亮的贵妇人,最佳的韵律和灵机,或者以完美的韵脚驰骋的绝妙奇想,以及歌手们的欣喜,这些,这些,海洋哟,所有这些我都乐于交易,只要你愿意把一个波涛的起伏、把它的机巧传给我,或者将你的一丝丝呼息吹入我的诗中,把它的芬芳留在那里。

◆你们这些不断高涨的潮流

你们这些不断高涨的潮流哟!你进行这一运动的能力哟!

你那看不见的力量,向心的和离心的,遍布于太空。

与太陽、月亮、地球以及所有的星座那么亲近,你从遥远的星球带给我们的信息是什么?从天狼星、从御夫座带来的是什么?

是什么中心的心脏——而你是脉搏——使得一切都活起来呢?

这一切的无限的集体又是什么?

你身上有什么微妙的诡秘和含义?有什么通向一切的线索?什么流动的巨大本体,将整个宇宙抱拢,使它所有的部分合而为一——好比航行在一艘船里?

◆落潮已尽,暮色低垂

落潮已尽,暮色低垂,清凉而菠郁的海风向大陆吹来,带着海苔和咸盐的气味,连同许多种从涡流中传来的、只能隐约听到的声音,许多受压抑的忏悔——许多的啜泣和窃窃私语,好像是远处或隐蔽着的声息。

他们是那样席卷而过呀!他们是那样絮絮咕哝呀!

那些不知名的诗人们,——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们,他们所珍惜的破灭了的图谋,爱情的沓无反响——老年的齐声抱怨——希望的临终透露,某个自杀者绝望的叫喊,到无边的荒野中去,永远也不回头。

那么,继续向湮没走去吧!

向前,向前,履行你的职责,你送殡的退落的潮水哟!

你尽管继续向前,你这喧闹的出口哟!

◆而且还不单单是你

而且还不单单是你,暮色和送殡的落潮,也不只你,你破灭了的企图——也不只那些失败,壮志;我认识,神性的欺诈者们,你们的魅力的外貌;及时地经由你们,从你们,潮水和日光会再次到来——绞链又及时转动,及时地补偿着、混合着那些必需而不协调的部分,从你们,从睡眠、黑夜和死亡自己,交织出永恒的诞生韵律。

◆洪水汹涌而来

洪水汹涌而来,咆哮着,溅着泡沫,一路前进,它长久地保持高潮,鼓着宽阔的前胸,一切都在震颤,膨胀——农场,林地,城市的街道,正在劳动的人,主帆,中桅帆,三角帆,在远处的海面出现——轮船的尖旗般的青烟,——在上午的陽光中,装载着人类的生命,愉快地向外航行,愉快地向内航行,我所热爱的旗在许多桅杆上飘动。

◆在长久地注视海涛之后

在长久地注视海涛之后,我自己被唤回——恢复到我自己,每个浪峰中都有某种起伏的光辉的暗影——某种回忆,欢乐,旅行,观察,无声的画卷——转瞬即逝的景致,过去已久的战争,那些战役,医院的情状,那些受伤者和死人,我自己,从每个已逝的阶段闯过来的——

我的闲散的青春——眼前的晚景,我的已经总结了的六十年生命,还有更多的,过去了的,为任何伟大的理想所考验过的,没有目的的,全部毫无结果,而且或许还有上帝全盘计划之内的某一点滴,某个波纹,或者波纹的部分,就像你的,你这无边无际的海洋的一个水波。

◆于是到最后

于是到最后,从这些海岸,这座山里,我领悟了,潮汐哟,你那神秘的人类意义:

只有凭你那同样包含着我的法则,你的上涨和下落,脑子才能创作这首歌,声音才能吟唱这首歌。

◆一八八四年十一月的选举日

假如我有必要指出,西部世界哟,你那最雄伟的景象和外观,那不会是你,尼亚加拉瀑布——也不是你,无边的大草原——也不是你,科罗拉多大峡谷的裂陷,也不是你,约西密特——或者黄石河,连同它所有痉挛着的温泉上那升入天空、时隐时现的汽环,也不是你,俄勒冈白色的火山锥——或者休伦那一串浩大的湖泊,——或者密西西比的巨流:

——这个如今在沸腾的半球上的人类,我要举出——那振动着的仍然低微的声音——美国的挑选日,(它的心脏不在被选人身上——主要是行动本身,每四年一次的选择,)

北部和南部都紧张起来,——沿海和内地——从得克萨斯到缅因——大草原各州——弗吉尼亚,加利福尼亚,弗蒙特,从东到西像阵雨般到来的最后投票——那些自相矛盾和彼此倾轧,那纷纷降落的无数雪片——

(一场不动刀子的争斗,可是超过所有古罗马的或现代拿破仑的战争:)全面的和平选择,人性或好或坏——那比较暧昧的差距和浮渣也该欢迎:

——是酒在冒泡,发酵?它帮助净化——而心脏在悸动,生命在发光:

这些猛烈的狂风和风雨飘送着宝贵的船只,鼓起华盛顿的、杰斐逊的、林肯的风帆远航。

◆海啊!以沙嘎傲慢的言语

海啊!以沙嘎傲慢的言语,在我日夜巡访你惊涛拍岸的地方,当我想象你对我的感觉的种种新奇的暗示,(我看见并在此简略地列举你的谈话和商量,)你那白鬃纷披的竟走大军在奔向终点,你那丰满微笑的面容荡漾着陽光闪耀的碧涟,你那陰沉的蹙额和愠色——你那些放纵的飓风,你的倔犟不屈,反复无常,恣情任性;

尽管你比一切都强大,你那纷纷的泪珠——来自你的永远满足中的一桩缺陷,(只有最艰巨的斗争、过错、挫折,才能使你最伟大,少一点也不行,)你那孤独的处境——你一直在寻求但始终没有找到的某样东西,某种确实被拒绝了的权利——某种受禁锢的自由爱好者在巨大而单调的狂怒中的声音,某个巨大的心脏,像一个行垦的心脏那样,在那些碎浪之中被束缚和冲撞,通过长久的潮涌和痉挛,和喘息的风,以及你那些砂砾和波涛的有节奏的叫嚷,以及蛇的咝咝声,粗野如雷的哗笑声,以及远处低沉的狮吼,(它隆隆地响着,直达上天聋聩的耳朵,——但是如今,至少这一次,却显得亲近,这一次,一个黑夜中的幽灵成为你的知心,)

地球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倾诉,从你灵魂的深渊中唠叨着汹涌而出,这是宇宙的原始恋爱故事,你把它向一个同类的灵魂讲述。

◆格兰特将军之死

威武的演员一个又一个退出了,从永恒的历史舞台上那场伟大的表演,那惊人的、不公平的战争与和平——旧与新的斗争的一幕,在愤怒、恐惧、陰沉的沮丧以及多次长期的僵持中打完了决战;一切都过去了——从那以来,退入到无数的坟墓里,像烂熟的果实,胜利者的和失败者的——林肯的和李①的坟墓——如今你也和他们在一起,伟大时代的人物哟——而且无愧于那些岁月!

来自大草原的人哟!——你的角色曾是那样错综复杂而艰苦,可是它给扮演得多么令人钦佩!

① 美国南北战争中南部军队的统帅。

◆红夹克(从高处)

(1884年10月9日,布法罗城给古老的易洛魁①讲演家立碑和重葬,即兴而作。)

在这个场合,这一仪式,由于风气、学识和财富而产生的仪式。

(也不仅仅是出于奇想,——的确有些深长的意义,)

或许,从高处,(谁知道呢?)从缥缈的云彩所组成的形象中,像一棵从灵魂深处被震撼了的老树,或者岩石或悬崖,大自然中太陽、星辰和地球的直接产物——一个高耸的人形,穿着薄薄的狩猎衫,挎着槍,幽灵般的嘴唇上漾着一丝讽刺的微笑,向下俯视着,像获相②诗中的一个精灵。

① 易洛魁人是申第安人的一支,以前居住在加拿大和美国东部。“红夹屯”是他们部族的首领。

② 莪相:传说中三世纪左右爱尔兰及苏格兰高地的英雄和诗人。

◆华盛顿纪念碑

(1885年2月)

哎,不是这大理石,僵硬而冰冷的大理石,远不是它的基座和塔尖所伸展的地方——那环绕着、包围着的圆形区域,你,华盛顿,你属于全世界,为各大洲全体所有——不仅仅是你美利坚的,同样属于欧罗巴,在每个地方,在领主的城堡或劳动者的茅棚里,或者冰冻的北方,或闷热的南部——是非洲人的——身居帐篷的阿拉伯人的,是含着可敬的微笑坐在废墟中的古老亚洲的;

(古代人欢迎新的英雄吗?那不过是同样的——合法地一脉相承的后裔,那不屈的心和胳臂——证明着永不中断的世系,英勇、机警、坚忍、信心,还是一样——即使失败了也不颓丧,还一样:)

凡是有船只航行之处,或者盖有房子的地方,无论白天黑夜,在繁华城市里所有的大街上,室内室外,农场或工厂里,如今,或者将来,或者过去——凡是有过或还有爱国的意志生存之地,凡是自由为容忍所平衡、为法律所支配之地,都有你真实的纪念碑站着,或正在升起。

◆你那欢乐的嗓音

〔北纬三十八度多一点——从那里,乘我们最快的海船在风平浪静中航行大约一整天可以到达北极——探险者“格里利号”听到海洋上空一只孤单的雪乌愉快地歌唱的声音。〕

从荒凉寥阔的北极传来了你那欢乐的嗓音,我将记取这个教训,寂寞的鸟儿哟,——让我也欢迎寒流,甚至像现今这样极度的寒冷,——一种麻痹的脉搏,一个丧失敏感的头脑,被围困在寒冬海湾里的老年——

(冷啊,冷啊,冷!)这些雪白的头发,我这无力的手臂,我这冻伤的脚跟,我为它们汲取你的信念,你的箴言,并且铭记到最后;不单只夏天的地带——不只青春的歌吟,也不只南方温暖的潮汛,我还要以轻快的心情歌唱,那在缓慢的冰块掌握中、在北国雪天包围下的岁月堆积的晚景。

◆百老汇

白天黑夜,多么急匆匆的人潮呀!

多少的情欲,赢利,失败,热忱,在你的波涛中游泳!

多少的罪恶、幸福和悲伤在回旋着把你阻挡,多少好奇、质问的眼色哟——爱的闪光!

媚眼,嫉妒,椰榆,轻蔑,希冀,渴望!

你是入口,你是竞技场——你有无数拉得长长的行列和集团,(只有你街道的石板、路边和门面能够述说它们特有的故事;你的丰富的橱窗,宏大的饭店——你的人行道宽阔而平坦;)你有的是无穷无尽的、悄悄行走的、故作斯文地迟缓的脚步,你就像那色彩斑驳的世界本身,就像那无限、多产而愚弄的人生!

你是戴着假面的、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外观和教训!

◆要达到诗歌最终的轻快节奏

要达到诗歌最终的轻快节奏,要看透诗人们的最深的学问——认识那些大师们,约伯·荷马,埃斯库罗斯,但丁,莎士比亚,丁尼生,爱默生;要判断爱情、傲慢和疑问的微妙多变的色泽——

真正了解,要囊括这些,最高的敏锐才能和必须付出的入场费,老年,以及它从全部过去的经验中带来的一切。

◆老水手科萨朋

许久以前,我母亲方面的一位亲戚,年老的水手科萨朋,我要告诉你他是怎样死的:

(他一辈子是个水手——快九十岁了——同他已婚的孙女詹尼生活在一起;

房子建在山上,望得见附近的海港,远处的海呷,直到辽阔的海洋;)

那最后一个下午,黄昏时刻,按照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他坐在窗前一把宽大的扶手椅里,(有时候,真的,整个下半天都那样坐着呢,)观望着船只来来往往,他对自己咕哝不休,——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

有一天,一只挣扎着出海的双桅船,受到长久的折磨——被狂流冲击得大大偏离了航线,终于,天黑时风向变得有利了,她的整个命运也改变了,她迅速地绕过海呷,胜利地劈开浪涛驶入黑夜,他守望着,

“她自由了——她在奔向目的地”——

这是他最后的言语——当詹尼回来时,他坐在那里死了,荷兰人科萨朋,老水手,我母亲方面的亲戚,以前很久很久。

◆已故的男高音歌手

当他又走下台来,戴着西班牙帽子和羽饰,以出众的步态,从过去那些逐渐暗淡的课业返回,我要叫唤,我要说出并且承认,从你那里得到的有多少东西!

从你对于唱腔的发现中,(那样坚定——那样柔和——还有那震颤的豪迈的音色!完美的唱腔——对我说来最深刻的一课——对一切的考验和试测:)

从那些旋律中怎样提炼出来的——我这狂喜的两耳和灵魂怎样吸收着费尔南多的心,曼利科、厄南尼和美妙的吉纳罗的激情的呼唤,从那以后,我将自由的、爱情的和信念的解放了的歌唱般的音乐,(犹如芳香、色彩、陽光相互关联,)

包藏着或力求包藏在我的变调的歌吟里面,并且从这些,为了这些,利用这些,已故的男高音歌手哟,写一首急就的短章,这落人正在用一铲铲黄土封闭的坟穴中的秋叶一片,作为对你的纪念。

◆持续性

(根据最近我与一位德国唯灵论者的谈话而作)没有什么是曾经真正消失了或者能够消失的,诞生、本体、形式不是——世界上的事物不是,生命、力量、或任何可见的东西都不是:

外表决不会损害和变迁的天体也不会搅乱你的脑子。

时间和空间是宽裕的——大自然的各个领域是宽裕的。

迟钝、衰老、僵冷的身躯——从早先的烈火中留下的灰烬,变得暗淡了的眼中的光辉,到时候将重新燃起;此刻已西斜的太陽还会为不断来到的早晨和中午上升;春天的看不见的法则总会回到冰冻的土地,带着花草和夏天的庄稼与果实。

◆约依迪俄

(这个词的意思是对土着居民的哀悼。它是易洛魁人的一个用语,并被当作一个人名使用。)

一支歌曲,它本身就是一首诗一这个词的本意就是一首挽歌,在荒野中,在岩石间,在暴风雨和寒冬的夜里,它的音节给我唤来这样朦胧、奇怪的场合;

约浓迪俄——我看见,远在西部或北部,一个无边的深谷,连同平原和陰沉的山岳,我看见一大群一大群健壮的酋长,巫医,以及斗一队队乌云般的鬼影掠过,在暮色中消失了,(一个属于树林、野外风景和瀑布的种族哟!

没有图片、诗歌和声明把他们向未来传播:)

约侬迪俄!约依迪俄!——他们无声无影地消失了;今天也让出位置,凋谢——城市、农场和工厂也在凋谢;一个被蒙住的洪亮的声音——一个鸣咽的字眼从空中霎时透漏,随即就没了,完了,沉寂了,并且彻底消失了。

◆生活

从来是不知气馁的、坚决的、斗争的人类灵魂;(以前的军队失败了吗?那么我们送出新的军队,——再送出新的;)

从来是世界上所有新旧时代的被扭住不放的秘密;从来是那么热烈的眼睛,欢呼,欢迎的鼓掌,赞美的吆喝;从来是不满足的、好奇的、到底未被说服的灵魂;今天还一样在挣扎——一样在战斗。

◆“走向某处”

我的富于科学精神的朋友,我的最高贵的女友① (如今己埋在一座英国坟墓里——这首诗就是为了纪念亲爱的她而写的,)曾经这样结束我们的谈话——

“那总和,总结我们所知的关于古代和现代的学问,深逢的直观,“关于全部地质学——历史学——关于全部天文学——关于进化,以及全部的玄学,“那就是,我们都在前进,前进,慢慢地加速,确实在改善,“生活,生活是一次没完没了的行军,一支没完没了的军队,(没有停顿,但到时会走完,)

“世界,人类,灵魂,——空间和时间里的天地万物,“全都有适合自己的方向——全都无疑地在走向某处。”

① 指英国女作家安妮·吉尔克利斯特夫人。

◆我的歌唱的主题是渺小的

〔摘自一八六九年版《草叶集》〕

我的歌唱的主题是渺小的,但也是最大的——那就是,个人自己——一个革一的个别的人。为了新世界,我歌唱这个。

人类的整个生理学,从头到脚,我歌唱。不只是相貌,也不只是头脑,才对缪斯有价值;——我说那整个的形体更有价值得多,女性与男性一样,我歌唱。

也不停止在个人自己这一主题上。我还讲现代的字眼,全体这个字眼。

我歌唱我的时代,以及国家——连同我所熟悉的那不幸战争的空隙。

(啊,朋友,无论你是谁,你终于到达这里来开始了,我从每一页上都感到你在紧握我的手,我也回报你。

就这样,让我们再一次联合在一起,踏上大路,沿着我们的旅途走去。)

◆真正的胜利者

年老的农夫,旅行者,工人,(不管是跛子还是驼背。)年老的水手,经历过多次惊险的航行,从风暴和失事的船只中闯出来的,

年老的士兵,带着他们所有的伤口、挫折和创瘢从战场上回来的,他们只要幸存了下来,这就够了——漫长生活中的从不退缩的人哟!

从他们的斗争、考验、拼杀中出来,只要冒出来了——只凭这一点,就是超过所有其他人的真正的胜利者。

◆合众国对旧世界批评家的回答

这里首先是当前的使命,具体的课程,财产,秩序,旅行,住处,富裕,产品;

好比建筑一幢多彩、雄伟而永恒的大厦,从那里,到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升起高耸的屋顶、灯架,以及根基巩固、矗入星空的尖塔。

◆对于一切的宁静思考

无论人们在怎样思考,在变化纷坛的学派、神学、哲学当中,在高声叫嚷的新的与旧的陈述当中,地球的无言而极为重要的法则、实际和模式仍在继续,沿着自己的行程。

◆老年的感谢

致以老年的感谢——我临走之前的感谢,对健康,中午的太陽,摸不着的空气——对生活,只要是生活,对那些宝贵的总是恋恋不舍的记忆(关于你,我的慈母;你,父亲;你们,兄弟、姐妹、朋友,)

对我的全部岁月——不只是那些和平的岁月,战时也一样,对那些来自外国的温柔的言语、爱抚和礼物,对殷勤的款待——对美妙的欣赏,

(你们,远方的、默默无闻的——年青的或年老的——无数亲爱的普通读者,我们从未谋面,也永远不会相见了——不过我们的心灵长久地、紧密而长久地拥抱着;)

对个体,集团,爱情,事业,文字,书籍——对色彩,形态,对所有勇敢而强壮的人——忠诚而坚韧的人——他们在各个时期、各个地方曾挺身保卫自由,

对那些更勇敢、更强壮、更忠诚的人——

(我走之前将一种特殊的荣誉献给那些生存战争中的获选者,诗歌和理想的炮手——伟大的炮兵们——灵魂的船长,最前面的先导者:)

作为一个战争结束后回来的士兵——作为千千万万旅行者之一,向背后那长长的行列,致以感谢——欢欣的感谢啊!

——一个士兵的、旅行者的感谢。

◆生与死

这两个古老而简单的问题,永远纠缠在一起,十分紧密,难以捉摸而又实在,令人困惑,相互搏击。

到每个时代都无法解决,被连续向前传递,今天传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又照样向前传去。

◆雨的声音

那么你是谁?我问那轻轻降落的阵雨,它,说来奇怪,给了我一个回答,如下面所译出的:

我是大地的诗,雨的声音说,我永远从陆地和无底的海洋难以捉摸地升起,升上天空,在那里膝陇地形成,彻底改变,但一如往昔,我下来,洗浴着干旱、微尘、地球的表层,以及所有那些缺了我就只能永远潜伏着不萌不长的东西,而且我白天黑夜永远向我自己的起源交还生命,并使它纯净而美丽;

(因为诗歌从它的乡土出发,经过实践和漫游,会带着爱及时地返回故里,无论你是否留意。)


◆冬天很快将在这里败绩

冬天很快将在这里败绩,这些冰雪的绷带即将解开和融化——只消一会儿工夫,空气,土壤,水波,将要洋溢着柔嫩、茂盛和生机——千万种形态将要兴起,从这些僵死的土块和寒风中,犹如从浅葬的坟墓里。

你的眼睛、耳朵——你所有最好的属性——所有能认识自然美的官能,都将苏醒和充实。你定会发觉那些简单的表演,大地微妙的奇迹,蒲公英,三叶草,翠绿的草地,早春的清香和花朵,脚边的杨梅,杨柳的嫩绿,开花的桃李;

与这些一起出现的还有知更乌、百灵乌和画眉,唱着它们的歌——还有疾飞的蓝雀;

因为那一年一度的演出所带来的,正是这样的景致。

◆在没有忘记过去的同时

在没有忘记过去的同时,至少在今天,斗争已完全熄灭——和平与友爱已经升起;我们北部和南部的手,作为相互交往的标志,都在北部和南部所有已故士兵的坟墓上,(也不只为了过去——还有为将来的意思,)

给放上玫瑰花环和棕榈枝。

(1888年5月30日发表)

◆濒死的老兵

(本世纪早期在长岛发生的一件事)

在这些安定、悠闲而兴旺的日子里,在美丽、和平而体面的流行歌曲中间,我抛出一桩回忆的往事——

(可能它会使你不快,我是在童年时听说的;)

——那是几十年以前,一个古怪粗鲁的老人,一个在华盛顿本人领导下的战士,(魁梧,勇敢,整洁,暴躁,不善言谈,颇有点唯灵论的精神,在行伍中打过仗——打得很好——经历了整个的革命战争,)如今躺着快死了——

儿子们,女儿们,教堂执事,亲切地守护着他,凝神细听着他那低声的咕哝,只能听懂一半的话语:

“让我再回到我的战争年代去吧,回到那些情景和场面——去组成战斗的队伍,回到那些在前头搜索的侦察员当中,回到加农炮和冷酷无情的大炮所在之处,回到那些带着命令策马飞奔的副官那里,回到那些受伤者和阵亡者身旁,那紧张、焦急的气氛,那些刺鼻的气味,硝烟,震耳欲聋的响声;

去他的吧!你们的和平生活——你们对和平的欢乐!

把我从前那狂热的战斗生涯还给我!”

◆更强有力的教训

你仅仅从那些钦佩你的、对你亲热的、给你让路的人那里接受过教训吗?

你就没有从那些抵制你的、使劲反对你的人或者轻视你或同你争夺过道路的人那里得到过教训?

◆草原日落

闪耀的金黄、栗色、紫色,炫目的银白、浓绿、淡褐,整个地球的广阔无垠,和大自然丰富多样的才能,都一时委身于种种颜色;

那光,那些至今未被认识的色彩所具有的共同形态,没有限制和范围——不仅在西方天际——最高的顶点——还在北方,南方,整个地球,纯净明亮的色彩与静悄悄的黑影搏斗着,直到最后。

◆二十年

在那古老的码头边,在沙地上,我坐下来同一个新来的人闲聊;他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伙子当了水手,出外远航,(抱着某种突如其来的热烈的幻想;)

从那以后,二十多个年头周而复始地过去,同时他也环绕地球一圈一圈转着,——现在回来了:

这地方变化多大呀——所有旧的界标都已消失——父母去世了;

(是的,他回来,要永远停泊——要住下来——有个塞得满满的钱包——但除了这里无处落脚;)

让他从帆船划到岸边的那只小舟,如今用皮带拴着,我看得见,我听见那拍打的海涛,那不得安宁的小船在浅滩上颠簸,我看见那套水手的装具,那个帆布袋,那只用铜片箍着的大木箱,我端详着那张如干果仁般褐色的、长着胡子的脸——那粗壮强健的骨骼,那穿着上好苏格兰布的黄褐色服装的躯体:(那么,那个说出来了的关于过去二十年的故事是什么?而未来的又是什么呢?)

◆从弗罗里达邮寄来的柑桔花蕾

〔伏尔泰在结束一次着名的辩论时断言,一只战船和大型歌剧就足以证实他那个时代的文明和法兰西的进步。〕一个比伏尔泰的小一点、但是也更大的证据,当今时代以及你美国和你那辽阔的幅员的证据,从弗罗里达邮寄来的一束柑桔花蕾,经过上千英里的海陆行程给安全地带来了,到达野外的云雾和雪地里我这朴素的北方棚屋,大概三天前它们还在故土上生气盎然地出芽,如今却在这里给我的房间散发苾苾的芬馥。

◆黄昏

酥软,娇媚,迷人欲睡的暮色,太陽刚刚西沉,热烈的光辉随之消散,——(我也快要西沉和消散了,)

一片朦胧——涅盘——安息和夜——湮没。

◆你们,我的恋恋不舍的疏叶

你们,即将入冬的枝柯上我的恋恋不舍的疏叶,而我,是田野上或果园中一棵快要光秃了的树;你们,弱小、荒凉的象征。

(如今已没有五月的葱茏,或七月的三叶草花朵——已没有八月的谷物;)

你们,苍白的旗杆——你们,没有用了的三角旗——你们,呆得过久的时刻,可是我的最宝贵的灵魂之叶在证实其余的一切,那些最忠实的——最耐寒的——最后的。

◆不仅仅是瘦赢的休眠的枝枒

不仅仅是瘦羸的、休眠的枝枒啊,我的歌曲!(你们满身鳞甲而光秃,像鹰的爪子,)

而且,或许在某个陽光灿烂的日子,(谁知道呢?)某个未来的春季,某个夏天——会爆发出来,生发嫩绿的叶子,或长成浓荫——结出富于营养的果实,苹果和葡萄——树木伸出的粗壮胳臂——清新、自由而舒畅的空气,还有爱和信念,如鲜丽芬芳的玫瑰。

◆去世的皇帝

今天,美利坚,你也低下了头,你的眼睛默默下垂,但并非为了那悲哀中摘下的赫赫皇冠——并非为了皇帝,你向遥远的大洋对岸发表并送去真诚的哀悼,哀悼一位善良的老人——一个诚实的牧人,爱国者。

◆好比希腊人的信号焰火

(为1887年12月17日惠蒂埃八十寿辰而作)

好比希腊人的信号焰火,如古代记载所说的,从山顶上升起,象征欢呼和荣誉,欢迎某个声望素着的老战士,英雄,用辉映他所服务的国家的玫瑰红彩缕,我也这样,从满布船只的曼哈顿海岸高处,为你,老诗人,高高举起一个熊熊的火炬。

◆拆掉了装备的船

在某个不复使用的咸水湖里,某个无名的海湾,在懒洋洋的荒凉的水面上,停泊在岸边,一只老的、卸下了桅杆的、灰暗而破旧了的船,不能再用了,完了,在自由地航行过全世界所有的海洋之后,终于被拖到这里,用粗绳紧紧地拴着,躺在那儿生锈,腐朽。

◆别了,先前的歌

别了,先前的歌,——无论怎样称呼,总之是别了。

(在许多陌生行列中摇晃着前进的列车,运货车,从有时中断的坎坷不平中,从晚年、中年或青年时代,)

《在海上有房舱的船里》,或《给你,崇高的事业》,或《未来的诗人们》,或《从巴门诺克开始》,《自己之歌》,《芦笛》,或《亚当的子孙》,或《敲呀!敲呀!鼓啊!》,或《向那发酵了的土地》,或《啊,船长,我的船长哟!》,《常性之歌》,《动荡的年月》,或者《思索》,《母亲,你同你那一群平等的儿女》,以及许许多多别的没有提到的诗篇,从我的心灵深处——从嗓子和舌头——

(我的生命的激荡的热血,对我说来是强烈的个人要求和形态——不仅仅是纸张,无意识的铅字和油墨。)

我的每一首歌——我以前的每一种表达——都有它漫长漫长的历史,关于生与死,或者士兵的创伤,关于国家的损失或安全,(天哪!同那个相比,竟是那样的一闪念和开动起来就没有尽头的一列哟!

竟是那样一个最好也无非可怜的碎片哟!)

◆黄昏时片刻的宁静

经过一个星期的身体上的极大痛苦,不安和疼痛,高烧的热度,到行将结束的一天,出现了片刻的镇静和安宁,三个小时的平和与大脑的休憩和恬静。

◆老年的柔光闪闪的高峰

火焰的色调——照明的火光——最终那极为崇高的神态,在城市、激情、海洋之上——在大草原、山岳、树林以及地球本身的上空;

一切缥缈的、多样的、变化着的色彩,在四合的暮色里。

一个个,一群群,一种种的姿态,面貌,回忆中的事情;更为宁静的景象——金黄的背景,明晰而开阔:

那么多的东西,在大气中,在我们细看时的着眼点和环境,全是由它们带来的——那么多的(也许最好的)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这些光辉的确来自它们——老年的柔光闪闪的高峰。

◆晚餐和闲谈以后

晚餐和闲谈以后——一天结束以后,像一个迟迟地不愿从朋友们中最后告退的朋友,以热情的口吻反复他说着再见、再见,(他的手是那样难以放开那些手啊——它们再也不会相逢了,再也不会这样老少共聚,互诉悲欢,一个遥远的旅程在等着他,不会再回来了,)

规避着、延捱着不想分离,——设法挡住那最后一个总是短短的词语,甚至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收回那些多余的嘱托——甚至当他走下台阶的时候,为了再延长一分钟又说点什么——黄昏的暗影更浓了,告别和祝愿的话渐渐低沉了——远行者的容貌和形态渐渐模糊了,很快就会永远消失在黑暗中——可厌,多么可厌的别离哟!

喋喋不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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