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吵架,已过了两周。现在,放寒假了,父亲和其他家长一样,来学校为我收拾被褥。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前面,父亲扛着包裹走在后面,我们谁都不说话。突然,我感觉背后好像少了什么,猛回头,看见父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躲投闪闪……
父亲肩上的包裹打得很不在行,总有一块布搭在他的额头上,并随着父亲的走动,晃晃悠悠。父亲用力把头偏向一边,此时,他额头上暴露出数条青筋,映着阳光,脸上泛起一层油光,汗水顺着额头上的一条条沟壑流下。父亲头上翘起一律倔强的头发,任风怎么吹都不趴下,阳光下,这一缕头发的颜色分外明显,发梢是黑色的,发根却闪着银光。
这是我第二次这么认真地看父亲,而看到他那刻满沧桑的脸庞,染上风霜的头发时,我忍不住流泪了,赶忙转过了身。
擦去眼泪,抬头远望,那条蜿蜒起伏的石子路再次映入我的眼中,而正是这条石子路承载了我对父亲的第一次记忆。那是一个雪天,树梢上挂满了雪花。语文课上,老师带着学生欣赏这美丽的风景,我耳边不时传来同学们的感叹声,而由于发烧,我只能独自一人在教室的一角蜷缩着。突然,门开了——父亲的脸庞映入了我的眼帘。出了教室后,父亲立刻给我穿上一件大衣,把我抱到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声不吭的骑上车。
鹅毛大雪肆意的下着,北风凛冽,空荡荡的路上只有我和父亲。他奋力蹬着自行车,不时地回头。风夹着雪花,拍打着我的脸颊,刺痛着我的双眼。我赶紧眯了眼,弯着身子,躲在父亲背后。
不一会儿,我感觉到颠簸,并觉得自行车摇摆不定。我睁开了眼,发现我们驶进了通往家的唯一的石子路。风更大了,雪更紧了,我微微抬头,看见父亲,像一张拉满的弓,等着风雪前行。他臂膀处的衣服和领子已经被雪水浸湿,后面的头发已经被雪染白。我渴望再看他一会儿,可他转过头来时,那通红的眼睛和严厉的目光使我低下了头。
风雪毫无减弱的迹象,石子路边干枯的树枝发出“嗖嗖”的声响,有时会有“咔咔”的断裂声。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蹬车的,只是用手紧紧搂住了父亲的腰,把头贴在父亲的后背上,此时,听到父亲一声声的喘气声。风雪中,父亲那随风飘荡的衣服扫着风雪,雪地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车印……
现在,我的思绪从回忆中走出来。我转身走向父亲,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望着父亲蹒跚的步履,我的眼睛又湿润了……而在那一刻,我仿佛看淡,父亲肩上扛着的并不是个包裹,而是我,我们全家。
我快步向前,拖住了压在父亲身上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