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探究质疑
有的人认为意识流的作品笔法散漫随意,它是不讲究结构的,从中你找不到任何结构的脉络,你这样认为吗?请以《墙上的斑点》为例,试作探讨分析。
人们对意识流小说的误读,很多情况源于对意识流小说结构的这种误解,这也是意识流小说家的美学思想不能持久地为大众所接受的重要原因。其实,意识流小说并非不要结构,只是它们对传统的文本进行了解构,重组了自己的小说结构,或者说是在一种新的美学形态和形式中重建了人的经验。即摆脱那种依赖情节及其后续发展的传统的束缚,反对对“事物的精心编造”,转而寻求“表现转瞬即逝的感觉,或头脑中意识与无意识的精神活动,然后将其与外部同一样式和节奏的一种更加普遍的意识联系在一起。瞬间的反应、暂时的情绪、短暂的刺激、随意的暗示和游离的想法,实际上‘集中’在与某些相互连贯和构成事物的文体关系上”(安德鲁•桑德斯著,谷启楠等译《牛津英国简明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细读《墙上的斑点》,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种“事物中的相互连贯”。这里有必要将作者意识的流动作一番剖析。在《墙上的斑点》一文中,作者主要采用了两种流动方式,一种是跳跃式流动,一种是连环式流动。跳跃式流动又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平行跳跃流动,即事物与事物之间处于一种平行的关系。例如鸟笼子、铁裙箍、钢滑冰鞋、安女王时代的煤斗子、弹子戏球台、手摇风琴、珠宝等,这些事物可以随意编排,不存在排序上的先后。另一类是层进式的跳跃流动,即事物之间存在着浓淡深浅高低大小早晚等关系,例如斑点——钉子——肖像画——老房子——旧房客——火车上所见等等,这些事物无论是它的形式还是意义,都具有一定的层次性,是不能任意排列的。连环式流动,类似于我们修辞学上的“顶针”,即由前一个物象引出后一个物象。例如古冢——坟墓或营地——白骨——收藏家(收藏白骨)——牧师(与收藏家通信)——老伴(借考证带老伴旅行)——樱桃酱、书房(此时老伴正想做樱桃酱或收拾书房)——营地或坟墓(牧师的希望)等,可以说这些物象都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由一件事引发出另一件事,它们之间具有一种密切的连环关系。由于作者采用了这样两种意识流动的方式,所以,小说在松散的表面下,隐藏着严谨的深层结构。除此以外,小说采用变式反复的手法进行过渡,也使结构变得自然合理。如“如果这个斑点是一只钉子留下的痕迹”“我还是弄不清那个斑点到底是什么;我又想,它不像是钉子留下的痕迹”“可是墙上的斑点不是一个小孔。它很可能是什么暗黑色的圆形物体”“在某种光线下面看墙上那个斑点,它竟像是凸出在墙上的。它也不完全是圆形的”“假如我在此时此刻站起身来,弄明白墙上的斑点果真是——我们怎么说不好呢?——一只巨大的旧钉子的钉头”“我一定要跳起来亲眼看看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是只钉子?一片玫瑰花瓣?还是木块上的裂纹?”“真的,现在我越加仔细地看着它,就越发觉得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一块木板。”“哦,墙上的斑点!那是一只蜗牛”。这些过渡句既显示出作者语言的丰富性,更使意识的流动显得环环相扣,前呼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