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丽尔无法忘记迪莉娅脸上的表情。整整一个不安、无休止的夜晚,它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第二天早上,它和她一起升起,隔着早餐桌盯着她看。一直到医院,她一直重复说:“马丁·埃利奥特明天要回家嫁给迪莉娅。” 不知怎的,她觉得如果是除了迪莉娅以外的其他人,她不会在意的。
在医院里,她很生气,无法忍受。她冷落了可怜的罗西·哈普尔,后者在迪莉娅高兴后滔滔不绝地向她倾诉她的美丽容颜。当她站在屏风后面,掸去护士房外走廊里的壁炉架上的灰尘时,她听到他们喝着十一点钟的茶时的声音。
“亲爱的,除非你想砍掉你的头,否则不要和哈蒙德说话。”
“这几天她怎么了?她以前那么温顺,现在她就像一只刺猬——所有的爪子都没有刺。” 那是穆里尔喜欢的妮娜·法瑞尔。
“酸葡萄,我想。她的小朋友迪莉娅终于下车了,他们说康妮在北骑马区和一个年轻的农民合拍了。穆里尔刚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处女。 。”
“哦,不,她不是,”罗西·哈普尔用她那厚实而愚蠢的声音抗议道。“她没事。今天早上她跟我说她不想结婚,她不赞成什么的。她真是聪明得可怕,满脑子都是想法和东西。”
穆里尔用她的掸子在图表和墨水瓶上方轻弹,然后逃跑了。她现在知道他们对她的看法了,她是一个彻底的老处女,刻薄而恶毒。她用门外那些年轻女孩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她将他们快乐无情的青春与她苦涩的成熟进行了对比。她看到了她身后荒废的十年,以及她荒芜的未来。她看到自己,因失望而变得酸溜溜的,对迪莉娅的幸福和康妮的自由感到不满,为别人可能也能完成的任务而烦恼,不得不向她所鄙视的女人学习慷慨,比如罗西·哈普尔。
她没有去护士室喝茶。相反,她在病房和通道周围闲逛。医院一如既往地人满为患,无事可做。她走了一英里半的路程回家,怀着强烈而苦涩的仇恨恨自己。
然而,她哪里做错了?她做了什么?她一生都在努力做正确的事。事情出了差错不是她的错。她想变得聪明,但为了母亲的需要牺牲了她的智慧。她本想成为像迪莉娅那样的人,并像罗茜·哈普尔一样成长,因为她的职责在家里。她本可以让戈弗雷向她求婚,但她致命的怯懦出卖了她。她不能为了自己而努力。她已经让他走了。
迪莉娅明天就要结婚了。
她熬过了这个晚上,虽然在晚饭时她很简短,沉默寡言,几乎不和康妮说话,康妮从共济会打完网球回来后精神抖擞。她似乎故意用怨恨来伤害自己,迫使她的嘴唇变得粗鲁,眼睛变得冷酷厌恶,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糟糕,但又感到精神疲倦而无法弥补。
后来,当康妮安定下来玩 rag-time 时,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拿起帽子,一个人沿着去威尔明斯特的路走了出去。她不在乎路在哪个方向,只要她能摆脱自己和自己的悲惨。她的脚很累,背也很痛,但身体的疲倦越是压迫着她,她就越是强迫自己往前走。
一片沉闷的雾海笼罩着山谷,道路在她面前延伸成灰色的暮色。
马丁·埃利奥特明天要回马辛顿。周五他将与迪莉娅结婚。没有人愿意嫁给穆里尔,而戈弗雷与克莱尔订婚了。
她探出头,走进迷雾中,痛得失明。直到她来到她身边,她才看到迪莉娅。他们站在略微隆起的地面上,破烂的雾沫在树篱周围盘旋,像无声的大海的波浪,然后落入低洼的田野中。迪莉娅一直朝着马辛顿走去,两个女人面对面。
事后穆里尔记起,在雾霭之外,三颗明亮的星星在梧桐树上闪耀。她看着星星,因为她不忍看到迪莉娅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 穆里尔用一个小小的安静的手势问道。
迪莉娅的声音从迷雾中传出,平淡而死气沉沉:
“马丁昨天被杀了。在亚眠车站被一辆货车撞倒。这正是他会让他发生的那种愚蠢的事情。”
一阵微风吹过山谷,摇晃着梧桐树的树枝。它掀起一绺黑发,吹到迪莉娅的眼睛上。迪莉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和穆里尔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们之间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在行动中被杀,”穆里尔最后说。
“他现在没必要去死了,”迪莉娅猛烈抨击道。“他讨厌战争。他讨厌它野蛮的徒劳和廉价的感情。他只想完成他的伟大著作。他有一千件事要做。他有一个很大的生活愿望。”
“你必须为他完成这些事情。”
“别傻了。这是他的工作。他想做。如果他是个瘸子,他本可以忍受的。如果他失明了,他会战胜它。没有任何障碍“他不可能征服。但是现在,现在,他没有机会战斗了。”
她双手合十,痛苦万分。然后她突然说了句“晚安”,然后转身沿着马路走去。她高大的光着头的身影被笼罩在柔和的灰色远处。
穆里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会跟着她。她坐在路边的一堆碎燧石上,感觉就像一场风暴席卷了她,带着迪莉娅愤怒的悲伤。
她的嘴唇动了动,“可怜的迪莉娅,可怜的迪莉娅。”但她的心里并没有怜悯。她想起了马丁·埃利奥特,因为那天下午她在牧师住宅见过他。她记得他的话,“只有悲伤突然降临,但幸福是建立在多年的小事上,你不能把它写成一个短篇小说。”
迪莉娅要去哪里,在迷雾中带着悲伤和愤怒肆虐?她该干什么?她会带着悲伤走入黑夜,但她会重新面对生活可能带给她的一切。而且她会发现,还是有一些有趣和令人兴奋的事情,有趣的朋友,友善的谈话,也许还有一点名气,还有做好工作的意识。她不会忘记,但她忙碌的头脑没有时间在悲伤中徘徊,当她想起时,也不会带着苦涩。她仍然会继续阅读她的情书,以及她对快乐时光的新鲜未受破坏的记忆。她已经超越了嫉妒或责备。像她这样的悲伤会让她自豪地承受它,每个人都会尊重她失去的尊严。死者,穆里尔反映,至少永远是忠诚的。
“可是我——可是我,”她呻吟着,“甚至连我的记忆都被骗了。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我都不能骄傲地思考。迪莉娅觉得自己很伤心,因为她曾经被爱过。但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如果我能拥有她的记忆,我必须分享她的眼泪。我——我渴望她的痛苦。”
然后她的眼泪像暴风雨一样倾泻而下。